🦋
没有如果
林在范x你
peachyogurt
01
是没想到会在小粒的婚礼上遇到他。
他还是老样子吧，头发比上学那会儿短了很多。也许是比以前胖了些，要么就是开始锻炼身体了。就是看不习惯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他，怎么看怎么觉得拘谨，总觉得他下一秒就会扯掉领带对着你傻笑：真无聊 走 小花园见！
你低下头摸了摸鼻尖，自知没趣地笑笑，当然不可能。
因为十年，足够把这些东西从一个男孩子身上完完全全抽走了。
觉得有些累，抻了抻快要僵住的背。脸上的笑是不能松的，至少也要等到新郎亲吻新娘之后。
小粒不是你的闺蜜，也不是好朋友，甚至连同班同学都不是。如果硬要说的话…没有如果。
她是个漂亮的女孩，不爱说话，清淡的五官和云朵一样微微卷曲柔软的短发。她身上总是有淡淡的皂香，她笑起来眼角总有个奇妙的褶皱，让人忍不住跟着一起开心起来。
就像现在，甜蜜的新娘在帅气的新郎怀里，笑起来眼角那里奇妙的褶皱，满场的观众跟着她一起笑，一起鼓掌和喝彩。
装作捡起鞋子粘上的彩带，你弯下腰逃避了欢愉的时刻。你不用看也都知道，他一定也没有鼓掌。
如果没有那场雨，如果你再勇敢一点，如果林在范再果断一点，如果小粒说“好”。
不，没有如果。
02
小花园总是只开到七点半，晚课七点二十五下课，七点三十五就又要上晚修了。
所以这仅有的五分钟，高三的孩子们会拼命从教学楼跑进生活楼，再冲回教学楼回到晚修教室，运气好的能抢到热的关东煮。
小花园不是养花的小花园，而是东校区唯一的便利店，也是整栋楼的高三学生在最后一节课里狂吞口水惦记着的地方。
怎么也搞不懂的最后一道大题，让你失去了狂奔去吃饭的胃口，一遍一遍在草稿纸上推算。
啪地丢在你桌上的紫菜饭团还热乎乎的，林在范气喘吁吁的拉开拉链扯掉运动服外套，一屁股坐在座位里，皱着眉毛凑近，手指撑在嘴边。“我说怎么没看见你，原来在背后用功呢。”
你一张稿纸拍在他脸上，“别阴阳怪气的。”你把笔塞回笔袋，仔细地把卷子夹进错题集里，“说吧，什么事，献这么大殷勤。”
“嘶…”他眯着眼睛，有些挫败，“让你看出来了。”
废话，你林在范眨眨眼睛我都知道你想什么。
“又是她？连老师都问我是不是想转去他们班了”你听到她的名字都觉得脑袋一个顶三个大，谁叫林在范心气高又要面子，偏要盯住隔壁班的小粒不放，还偏不愿意亲自去找她。
你问他吧，他又要说，他第一次去人家班门口还没站到五秒钟就被班主任拎着领子带回办公室了，还是你班长滥用职权比较好。
你冷笑，总有一天我这个职权要被你作没。
他又从口袋里往外拿你喜欢喝的柠檬茶，“我差点跑断了腿，你就帮帮我呗。”他还挂着哭腔强调，“七夕啊，一年可就一回。”
看在柠檬茶的面子上再帮你最后一次。
03
小粒他们班的班主任陈老师是你们班的化学老师，年轻又漂亮，心狠又手辣。
但毕竟是跟着自己班老余记录过那么多次公开课的班长，你还是了解她什么时候会晚点回办公室的。
趁陈老师还被拖在你们班讲题，你溜进已经放了晚自修的隔壁班，把林在范的巧克力放在小粒抽屉里。估计第二天早上看到它的小粒会用她软软的嗓音惊呼一声，谁动过我东西，脸上爬满红云。
回班的时候和陈老师擦肩而过，笑着说了声陈老师好。
献殷勤大王林在范把你桌上的本子和书都摆好了方便你收拾，看你回来，眼睛亮亮的问，搞定了？
你得意地点头，手上摆了个OK，把书锁进储物柜里。
他跟在你身后搭着你的肩，“谢谢你啦，明天你的早饭我也包。”
你冲他做个鬼脸，“才不用呢，我都快被我室友念死了。”
你说的是上回，他在宿舍楼下站着等了你五分钟，快被来来往往的女孩子盯穿了。谁让他那天穿了件红色的T恤，鸭舌帽扣那么低，本来五官就生的立体，倚着自行车坐垫站在女生楼的阴影下实在太惹眼了。
出来晾衣服的室友在楼上看到你从他手里接过早饭，推推搡搡的把他赶走，他还要倒退着跟你摆手。室友一看到你就拼命起哄，说什么没想到班长大人也禁不住林帅哥的热情攻势…
嘁，从他转到你在的小学一直到高三，和林在范都快同班七年了，他就是个笨蛋弟弟，哪来的什么林帅哥。
04
第二天林在范果然又等在宿舍楼下了，你拿好书急匆匆地下楼，跑到他身边。
“不是让你别买嘛。”
林在范咬着嘴唇，看你的眼神有些游离，半晌才开口，
“你没听说？”
“什么东西？”
你也渐渐隐了笑，好像是没见他这么犹豫过。
“昨晚隔壁班丢了五百多班费，陈老师和他们班班委调了监控。” 他说的很慢，带着歉意。“老余现在…很生气。”
你愣了一会儿，直到他在你眼前挥了挥手。
“没事，没事的，老余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你强作镇定，接过他手里插好吸管的热豆浆，吸了一口就呛的咳弯了腰。
林在范没说话，继续咬着嘴唇，帮你拍背。
第一节课上到一半就被老余叫去了办公室，林在范向你投来一个看不出意味的眼神，又低下头继续看资料了。
“你为什么擅自进别的班？”老余把教案合上，又摘下眼镜压在上面，听得出来他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余老师，我给隔壁班的朋友带点东西。”你想了半天该怎么说，这会儿有些忐忑的看着老余的眼睛。陈老师还在她班上课没回办公室。
“我相信不是你偷的。”老余不看你，看着自己办公桌上的盆栽，“但是你这个理由怎么也不成立。陈老师看了录像带，一口跟我咬定是你。”
沉默了好一会儿，陈老师推门侧身进来，脸上表情不那么好。“宋粒，你进来。”
虽然你离得不近，但还是记的真真切切，瘦瘦高高的女孩子穿着件浅蓝色的卫衣裙，脚踝白的发亮，眼睛里装着委屈的泪花儿。
后来想想其实有些犯难，不想讨厌她，可又觉得，小粒为什么要委屈呢，明明跟她无关。也可能是那天看错了吧。
四人都还没开口，下课铃响了，走廊渐渐吵闹起来。紧接着出现在门口的，是一看就赶着上楼来，额前的头发飘向别的方向的林在范。
他绕过陈老师和小粒，也绕过你，调顺气息，对着余老师郑重其事的说，“老师，钱是我偷的。”
办公室里安静的像是谁按下了静音按钮，画面也静止了那么一会儿，只看着林在范挡在你前面的背影，觉得能听到他的心跳，扑通扑通敲痛了你的耳膜。
林在范又补了一句，“余老师，班长她不会偷东西的。”
许久，老余叹了口气，“班长先回去吧，等会要出操了。”
陈老师不认识林在范也不认识你，只是用她一贯的知性干练的声音指着你问，“宋粒，你认识她吗？”
愣在原地的你听见身后那个小羊一样轻的声音说：
“我认识。”
05
所以后来和小粒成为“朋友”，大概就是因为这件事，又好像不是。
你不知道他们后来的对话是什么，你只知道林在范被罚了在全班面前道歉，即使他什么也没做错。真正的小偷也因此逃过一劫。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跟林在范之间有了些模模糊糊的什么东西，那一小段时间你和他总是陷进莫名其妙的尴尬里。
有天晚课提前结束了，老师临时开会所以改为自习。低着头背单词的你突然听到身侧轻轻的连续的圆珠笔按动声，本能地转头看向林在范。
他偏着头向你使了个眼色，嘴巴无声说着的是“好无聊，去小花园吧”
你看了看还有几十页要背的单词书和各自学习的班里同学们，估摸着教导主任会起码要开二十分钟，咬咬牙，点了头。
一阵风一样下楼，在空无一人的一楼走廊里轻手轻脚的跑着，听见身后他小心翼翼又激动的喘息声，一下子觉得特别自由。
到了小花园里面才停下，和林在范一起气喘吁吁的钻进零食货架里。
“呼…你怎么跑那么快。”
“我初中练过田径。”
林在范冲你比了个大拇指，“优秀。”
你犹豫着要拿什么饮料的时候，林在范从边上的货架上拿了柠檬茶递到你手里，“跟你说个事儿？”
你有些茫然，又像是有预感，抬头看他，“什么？”
“我给宋粒表白了。”
你一下子觉得失落到极点，又一下子被疑惑吞噬，我为什么要难过？
你想了想才重新看回他的眼睛，“然后呢？”
林在范的笑里面有很复杂的东西，你看不懂“被拒绝了，是不是很惨，哈哈。”
你只觉得这个笑也太假了，假透了，简直是诈骗。只不过被骗的好像是自己。
“哦…”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回什么，也许该安慰安慰他？“高三嘛，说不准她想先好好学习呢。”
林在范点点头，“嗯 她也这么说，所以我决定先放下了。”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一点儿也不觉得幼稚小儿科，因为他眼睛里面亮晶晶的，嘴角的弧度里一点儿也不落寞，倒更有一笔一划写进你心里的真实。
“我们上去吧。”结完账之后，他像以前一样想揽你的肩，你假装被店门口的报纸吸引，避了过去，感觉到那只手尴尬的抓了抓，放下了。
06
和小粒真的开始讲话是在高考前两百天的化学冲刺班里。
第一次上课，陈老师还没来，你坐在第一排翻着辅导资料。宋粒走进来，在前面停了一会儿，坐在你旁边。
好久没有过同桌了，和林在范也是隔了条窄窄的走道，觉得有些别扭，就听到宋粒轻轻咳了声开口，你好，我叫宋粒。
你也跟她打招呼，你好，我们见过。
她一点儿也不尴尬，天生一对单薄干净的眼睛，是啊，我记得，林在范说你人很好。
在她嘴里听到林在范的名字真是奇怪的很，你从心里打了个冷颤。
后来慢慢熟起来，开始知道林在范为什么喜欢这样的女孩子了。虽然你曾经说过他肤浅，别人都喜欢就跟着喜欢，但小粒是个很大方得体的女孩，也聪明，林在范说喜欢这样聪明单纯的人。
你不自觉的比较，觉得自己是个坏人。因为小粒很单纯，很容易发笑，愿意跟你分享小事，似乎是已经把你当做不错的朋友了。而你好像有些疏离，小心翼翼的避开林在范的话题。
周六补完课之后家里人都会来接你回家，这天也不例外。出了补课的楼才发现雨下得特别大，没有带伞的你看到不远处摇下车窗的爸爸，匆匆跟小粒说了再见就冲进雨中，一鼓作气坐进车里。
车里特别暖和，车窗上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今天上课怎么样啊？”爸爸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问你。
小粒钻进的大伞下面，即使被遮得严严实实也看得出来，是林在范。以前初中着凉痛经的时候，还披过他那件软软大大的格子衬衫。
雨真的下得太大了，你也不肯定自己到底看的对不对，只觉得那两个人的衣服颜色特别扎眼，他们俩越贴越近，很快从你视野里消失了。
“嗯？在看什么呢？”其实很想爸爸的声音，但那个时候只觉得心里凉的厉害，有点想吐。
“没事老爸，今天学的我全搞懂了。” 你整理着衣角的褶皱，“我们回家吧。”
07
我喜欢林在范。
作业的边缝写上这句话，又立刻用橡皮擦擦干净，灰色的橡皮屑掉下课桌。
其实余光就能看见林在范的黑色运动鞋，但你不想回头看他。
小粒下课的时候偶尔会过来，但她从来不找林在范，只是探头探脑的找你，“我饿了，我们去买吃的吧。”然后亲密的挽过你的胳膊。
你知道林在范能感觉出来你在躲他，你也知道林在范好奇你和小粒什么时候这么好。
和小粒走着遇到陈老师，她也是先大大方方打招呼，陈老师好。
只是这个陈老师好总让你想到情人节那天，放完巧克力回教室的时候遇到陈老师，装模作样的那句陈老师好。
可是，你不愿意讨厌小粒，因为林在范喜欢。
你觉得自己傻，也觉得林在范傻，可是没什么用，因为你喜欢林在范。
08
毕业之后只见过三次林在范，一次是填志愿，一次是同学聚会，一次是今天，小粒的婚礼。
同学聚会，十年间只去过两次，一次林在范缺席，一次你迟到。
被老同学拉进KTV包间，“班长迟到了！”班里最活跃的同学把酒塞进你手里，“这瓶必须干了！”
你有些耳鸣，脸上挂着练习了无数次还不熟练的笑容，一仰头喝下小半瓶，正要再喝一口就被夺去，那个不知道成熟了多少的声音笑着说，“我替她喝”就在起哄声里喝下了剩下的全部。
林在范那个时候长相真没什么变化，班里同学有的吹气似的胖起来，有的女大十八变认不出来了，就他，还是直直的鬓角，削瘦有型的下巴和宽厚的肩膀。
结束的时候，班里一个以前喜欢你的男孩子喝多了，挂在你身上一声一声的喊你，班长，班长，我好后悔我那时候胆子太小。你尴尬却也理解他，尽量躲着他有些让人不舒服的身体接触。“我叫了的士，你回去慢点。” 林在范出来，从你肩上把那个男人卸下来，扶着他坐进车里。
“你是不是傻啊”其实林在范也喝了不少，笑的特别开心，“你躲他呀。”
笨蛋，我现在更想躲的人是谁你才搞不清楚呢。
所有人都回去了，你住的近，走路回去，林在范一心一意要送你。
“我和宋粒分手了，”林在范笑的可不像是在听自己的悲惨八卦，“你不知道吧。”
你们走得特别慢，看着他迎风灿烂的笑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好早好早以前就分了，”他夸张的挥着手臂画了个大圈，“我们就在一起了一小会。”
“哦”你怕他摔倒，稍微离得近了些，“干嘛要告诉我啊，你们之间的事。”
他回头看你一眼，“你是我朋友诶。”然后又笑起来，风把额前的头发吹得蓬松，揉碎在他眉间。
“哦”你觉得有些冷，低头裹紧了外套。
外套的衣襟被他拉住，仔细地低着头扣好。他什么时候绕到前面来的你也不知道，头顶上感觉得到他的呼吸。
“林在范，你”
你的话被他突如其来的吻硬生生截断，碎在晚风里。带着浅浅的酒精味和他身上独有的香味，他的嘴唇有些颤抖，很小心很小心地贴近你。他试着屏住呼吸，后来也放弃，滚烫的鼻息让你一下子湿了眼眶，对他的所有埋怨、委屈、喜欢、讨厌都涌上来。你挣开，又被拉住吻上来，他的力气特别大，大到让你害怕。
朋友
朋友之间这样对吗？
拼了命地推开他，没有像电视剧电影里一样给他一巴掌绝情离去，只是扶着他慢慢坐在公车站亮着微光的长椅上。
就那样坐了很久，什么也没说。
他累了，你扶他进了快捷酒店，等他睡着就离开了。
09
和小粒是后来成了短暂同事，知道她迅速有了美满的恋爱，对方是同公司的管理层。
她辞职那天请你们吃饭，偶然跟你提起林在范。
“真的吗？”她还是那样漂亮，纯净到有点距离，“我还以为你们在一起了哎。”她始终笑着，眼角那个奇妙的小漩涡，“有点可惜。”
“什么可惜？”你也笑着，心里却有些震动。
“就觉得你们般配——嗯，你们多吃菜呀！”她移开眼神打断了话题，话也软软的有些不清楚，你没再多问。
10
没想到小粒这么大度，能邀请前男友来。
他也确实来了，一个和你一样缺席了那么多次同学会的人。
想到这里也有些好笑，你不也来了，还是作为伴娘，真是虚伪的有点过分。
没办法，你不是宋粒，没办法那么坦然也没办法那么大方，你有自己角落里阴暗的小想法。
坐在亲友席，吃着些不合心意的饭菜，小粒为了婚礼应该下了很多心思，但确实没有一道你喜欢的菜。
想着过会儿结束了还要闹洞房，已经开始累了，埋着头慢悠悠的剥开一只虾。
小粒换了便服，敬了一圈酒之后脸颊红的像是晒伤，提了裙角坐在你旁边的空位置上。
“我好对不起你啊”她脸上是笑着，话说出来却是浓重的鼻音，没了那股软绵绵的皂香。
她自顾自的说，“你对我那么好，我却只想着还债。”她吸了吸鼻子像是抽泣，“只想着怎么讨好你，你以后才能不恨我。”
你心里一惊，明明自己才是坏人吧…
她笑的很熟练，眼睛里像小兔子似的红彤彤的，“那五百块钱，”她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点了点头，像是鼓励自己一样，
“是我拿的。”
你死命咬住牙齿，只觉得手脚冰凉，继续听她说，
“我只拿了五百块钱，当然救不回我弟。”她小口喝着手里的白酒，那是你第一次觉得宋粒那么空洞，“我那个时候，最好抢到的东西，就是林在范。”
小粒的头那样埋下去，漂亮昂贵的发饰在她的额角闪着光。
11
你始终记得小粒含混不清的说着车轱辘话，你要听听林在范说话，他有话要跟你说。
所以你站起来，下定决心似的向远远的坐席走过去，林在范正在逗隔壁桌的小婴儿，西装外套挂在椅背上，浅色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腕下边。
他没注意到是你，毕竟你穿着礼服，化着浓艳的伴娘妆。
“林在范”
他回头了，他的头发短了好多，但他的眼睛还是那样亮晶晶的。
你想问，
林在范，如果小粒立刻答应你的告白，是不是我们就会一直是朋友？
也想问，
林在范，如果我早些告诉你我喜欢你，是不是你的伞下面和你贴紧手肘的就是我？
想问，
林在范，如果…
算啦，没有如果。
© 𝐏𝐞𝐚𝐜𝐡𝐲𝐨𝐠𝐮𝐫𝐭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