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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achyogurt
1.
天还没亮，李安就被尹在仁一阵拍打从梦里扯了回来，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灯，李安一时睁不开眼睛，索性抓住那只手把人往怀里拉，嘴巴撅得老高。
“再睡一会啊…周末……”
又是被好一阵蹂躏，“李安，起床，绍贤出事了。”
话音未落，床头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李安这才清醒过来大半，看了看联系人，是大峰。
“安啊我可咋办啊呜呜…”听那头冒着鼻涕泡的哭声，确实是出事了。
“你慢慢说，我们现在就过去。”在仁点了点头，李安一骨碌爬起来，随意抓了两把头发，抓了车钥匙就出门了。
大峰的声音在车里听起来更凄惨了，“安啊，昨晚绍贤打电话来说西昕那边一个孩子家长出了事儿晚点回，让我别去接她先睡，她咋到现在还没回来啊…”
“嗯，电话也打不通。”尹在仁补充，“李安你看着点儿路。”
好久没去治安中心了。
门锁着，大峰握着手机蹲在门口，眼睛肿的像灯泡。问他说有没有联系过南警长，大峰说他刚打通了电话，南警长说案子已经结了交给私下协商处理了，没看见过绍贤。阿姨也在一旁说，确实有个孩子当晚一直在哭，恩率昨天没来，绍贤下班了就离开了。
“李安，试试门把手——”在仁指了指大峰身后，李安点头过去。
刚碰上冷冰冰的门，李安就揪着心似的想掉眼泪。好不容易忍住了慢慢感受着，绍贤确实准时下班了，她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看清了脸只觉得有些面熟。
“大峰，绍贤和……恩率亲生爸爸还有联络吗？”
大峰的脸青了一阵又紫了一阵，点了点头，“前段时间绍贤爸爸身体不太舒服去了医院，没想到在那里遇到了。”大峰骂了一大段脏话，“那混蛋居然现在做了医生，还有脸问绍贤过得好不好。”
李安陪着大峰开车去医院，在仁在原地等南警长过来送钥匙。
大峰刚刚一直哭哭啼啼，上车了之后安静下来。
李安明白，大峰现在的心情一定不比刚刚触碰到的绍贤的痛楚差到哪里去。
昕元医学院附属医院。李安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真是坏事都赶到一起了。”
“什么？”大峰的声音有些沙哑。
“在仁最近接手的医疗事故案，就是这家医院啊。”
2.
趁护士去拿访问记录表，李安视线在四周转了转，上次来的时候医闹的家属贴的抗议海报已经被撕掉，只剩下除不掉的白色纸屑，像伤口撕裂般留在墙上。
“绍贤啊！”大峰突然喊了一声冲向电梯，蹲下来抓住恩率的小手。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绍贤看上去很累，常常精致漂亮的妆已经几乎不见，一夜没睡的样子。
李安跟过去，拍了拍大峰的肩膀，“人没事就好，我送你们回去吧。”
大峰没有那么冷静，猛地站起来，差点撞到李安的下巴。他咬着牙，“他找你？”
“是我找了他。”绍贤像是不想在李安面前袒露心思，咬了嘴唇。
李安有些担心的抓住大峰的胳膊，“你该不会又要打架吧？”
绍贤的眼神有些犹豫地望向李安，张了张嘴，脸又暗下去，还是什么都没说。
要怎么才能把自己小心翼翼保存着的脆弱自卑拿到光明的地方呢？
大峰看着恩率跌跌撞撞学走路的样子说着，小孩子真的很可爱。
绍贤当然知道那么温柔呵护着自己的他，多想拥有流淌着自己血液的小婴儿。
在仁得知他们在昕元找到人之后说也要过来，李安就把小爱的车钥匙塞进大峰口袋里。“快回家吧，累坏了。”
在仁和南警长到的时候李安坐在挂号大厅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
戳了戳他才回过神，因为起的太早，脸颊还有些肿肿的。
3.
尹在仁决定开始查昕元医疗事故案之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能好好休息了。
也没能想到，真的稍微定下神休息，竟然就是在医院挂号处的硬塑料椅上，手被紧紧抱在李安怀里，就那么靠在一起坐了好久。
落地窗外一棵低矮的树，据说是为了防止患者抑郁自杀才砍去了高一些的树木，阳光也得以照进来。
尽管阳光下也有阴暗潮湿，还掺杂着医院刺鼻的来苏水味儿。
“在仁，我最近总在想，如果我的能力消失了会怎么样。”李安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怎么会轻易消失呢？”
“就……可能睡一觉就没了呗。”
“嗯”她轻轻吸气，“李安，我也能读懂你，即使我并不能psychometry。”
“什么啊，你是想安慰我还是想让我心跳骤停。”李安一脸的宠溺，抬起牵着的那只手蹭了蹭鼻子，又塞回自己怀里。
“那你觉得绍贤为什么会来找那个人？”在仁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李安的手背。
“她好像有什么藏在心里，那种感觉很不好受可又心甘情愿，就好像……”他琢磨了一会儿，“就好像想得到什么，又必须舍掉什么；想表达什么，又说不出口。”
“你看，你都懂。”
李安脑袋离开在仁的肩膀，“你一早就知道些什么了吧？”
尹在仁说，绍贤他们前段时间来家里喝酒，虽然什么都没明说，但她晃着大峰的胳膊，说想对他更好的时候尹在仁就猜到了。
“你说她想把恩率的抚养权转给那个人？”李安明白过来似的，脑袋里又轰轰闪过白天看到的画面，陌生男人，还有……恩率的出生证明。当然不会如她所愿，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有过法律上的婚姻关系。“大峰可比绍贤想象的还要爱她。”
在仁点头。“我知道你是出于尊重，才没有读她，这一点也不丢人。”
人的感情不是冷冰冰的调查档案，人与人之间的联结本身就是很奇妙的读心术。
4.
咨询台那个方向传来玻璃碎裂和争吵的声音，有护士在往那边跑了，患者们也都唏嘘着看过去。
急诊部的医闹事故本身就多，心急的患者家属做什么都有可能。
地上摔碎的相框是院长的照片，在玻璃渣里反射着阳光。走近了才听到家属们吵嚷的原因，说是院长收了贿，刻意给他们家的老人延迟了手术，造成了不必要的死亡。
尹在仁心里一紧，如果这位大吵大闹的家属拿得出证据，那么这就是他们调查里一直缺失的部分。通过李安看到了的贪婪嘴脸并不能作为有法律效益的证词，刑警部和搜查部也一直处于知道终点却拨不开迷雾的茫然状态。
眼看着家属越来越激动，两人同在场的护士一起拉扯着劝说着。触到他皮肤的那一刹，李安心里一惊，立刻使着全身的力气将那人的手臂反压着抵在了柜台上。“他身上有刀！” 尹在仁反应也快，掰了压着的那只手的手指，一把尖锐的水果刀从袖筒里滑了出来，叮当一声掉在地上。那人失去了反抗的武器，竟爆发出极大的哭嚎声，上半身瘫软在柜台上。
和在仁一起坐进随行的警车里，李安才察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怎么会在医院里对着救人性命的医生起了杀心呢。
这一段时间整理的昕元医闹事件的共通点，除了患者的死亡，还有新闻社的隐瞒。本身应在头版报导社会性新闻的报社却接连爆料娱乐圈桃色绯闻和无关紧要的地方新闻，让人理所应当的认为是报社管理层的腐败，才在这两周没头苍蝇似的调查报社背景，忽略了昕元附院本身。
尹在仁从刚刚起就埋着头咬嘴唇，这会儿才抬起头对着司机说，“安巡警，我们得掉头回去。”
医院大厅里又恢复了事故前的样子，唯独摔碎的相框还躺在那里来不及打扫。
“您好，我们希望现在能见院长先生。”
“您没有预约，院长现在很忙，不好意思。”前台护士的眼神躲躲闪闪，语气里又满是傲慢。
“如果我们有搜查令呢。”身后响起每次都让人安心的声音。
“南警长！”
南警长探了探脑袋小声骂了句，“你们两个小崽子又想独吞功劳是吧？”
5.
距离昕元附院院长被带进审问室已经两天了，看着尹在仁每天早出晚归，李安心里很不是滋味。
又快到法政考试季了，前一年直接缺考的李安决定再考最后一次，怎么也不想让自己遗憾。可一个人在屋里的时候怎么都学不进去，再加上脑子里偶尔冒出来有关昕元的碎片画面，真是越坐着越烦躁。
撕下笔记本的最后一页还不小心割伤了手指，细小的血珠子渗出来。
啊西尹在仁为什么早上不叫醒我一起去警局……李安站起身子扯纸巾，嘴里嘟嘟囔囔的过口头瘾。
大峰打电话过来说一会儿送车来，挂着哭腔说绍贤真是太好了太好了什么都跟他说了，心疼死了呜呜。
李安听了觉得心里暖呼呼的，大峰可可爱爱的方言腔调让他忍不住在心里微笑。
正盯着窗外的麻雀发呆，门铃响起来。
“我知道你爱我，密码是我生日，你自己进来！”
电话里大峰奇怪，“我还没到呢？”
“小安，是我，在仁爸爸。”
“啊！”李安差点一个趔趄从椅子上翻下去，赶紧胡乱扯了件格子衬衣套在睡衣T恤外面，走去门厅的途中顺便把餐桌上的紫菜饭团的包装袋收拾了扔在垃圾桶里。
“我拿了户口信息簿就回去了。”在仁爸爸脸上总是柔和的笑着，李安见过他们父女吵架发脾气的时候，他脸上也还是敛不去笑意。即使这样李安也还是有些心虚，心里总要记着叔叔拒绝和两人住在一起的事情。
“叔叔，您多坐会儿再走吧，在仁午休的时候我打给她。”李安把床头柜里的文件袋拿出来递给在仁爸爸，瞥了一眼挂钟。
在仁爸爸却摇了摇头，说立刻就回去了，家里的电饭煲还热着饭。
临走前还补了句，我们小安好好准备考试，考好了要请大家一起聚一聚。
李安也只好站在门厅送他，探出身子去招了招手，一边答应下来一边在心里说，奇怪，叔叔怎么知道我要考试啊。
6.
“李安你是个傻子吧！”刚回到书房坐下，电话里的大峰就一声吼骂，李安又差点翻下椅子。
“什么啊？你还没挂断啊？”
“你是不是还没有正式去拜访过在仁的家人！”
“还 还没！但是中间见了很多次啊我都很礼貌的……”李安心更虚了。
“你是个傻子！”人都说方言怼起人杀伤力更大，李安每时每刻都深有体会。“一根筋！没脑子！稻草人！”
“呀你差不多可以了！我知道了知道了会去的！我都计划好了！”李安心虚嘴不虚，学着方言的音调为自己讨回尊严，也不知道两个大男人之间有什么好逞能的。
大峰一上来就输了密码径直进了书房，果然大峰还是大峰。
看着桌上地上都是的稿纸和笔记本，大峰笑，“这回真要用功了啊。”
李安在他大腿上锤一拳，“我一直都很用功的好吧。”
大峰说过一段时间回西昕炸鸡店，问在仁有没有时间去。
李安叹气说不知道，恐怕到结案之前她都一直这样来去无踪。紧接着换上恐吓的表情瞪着大峰说，干嘛只问在仁不问我，我也很忙好吗。
“你无条件会去的。”大峰想伸手捏李安的耳朵，被一巴掌拍掉了手。“我和绍贤…”
“要结婚了？！”李安小激动。
“要去旅行了！”大峰满脸的憧憬，又因为李安的猜测红了耳朵。
“哎西 你耍我吗”李安从椅子上站起来和大峰扭在一起，手指弯曲着用骨节戳他的背，大峰疼的嗷嗷投降。
“准备在旅行中间向她求婚的！”
“这还差不多。”
“顺便小爱你再开一段时间吧。”大峰整了整帽兜，站在书架前面摆弄着。“不是还要去看你哥嘛。”
李安越过大峰的背影去看架子上的书。
这个书架是从姜成模的房子原封不动搬过来的，加了些图书馆借来的书。在仁爸爸不住过来之后空了一间房，就费了点心思把它改成了书房。很累的时候李安会钻进书房的椅子里一呆就是大半天，有时候慢悠悠的读些不明白的哲学，有时候只是盯着那枚魔方发呆。
最近在仁又常常不在家，更多的时间里李安遏制不住的想很多。成模哥被这些书包围的日日夜夜，成模哥所做的那些思考。最后一起相处的那段时间，成模哥好像变成了一个眼泪很多的人。但那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强大，更是一个懂得坚强和软肋的“人”，一个会因为痛而掉眼泪的“人”。
7.
在仁回来的时候很反常的没有轻手轻脚，而是很大声的关了门，进了房间又开了床头灯，李安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正抱着胳膊盘腿坐在一边看着他。
李安眯缝着眼睛，问她怎么了，她没有回答而是低下头在他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李安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在尹在仁脑子里跑了一圈。
“院长认罪……结案了？”他睁开眼睛看着气呼呼的鼓着脸颊的在仁，“结案了不是好事吗，怎么不开心啊。”他撑着身子起来把脑袋枕在她大腿上。
“就是说啊，我开心不起来。”尹在仁的声音有些哑。
“是吗，我分明看到你抓着安组长的胳膊欢呼诶。”
“连那个也看到了吗…咳，进步了很多呢…”她把掉下来的发丝儿顺向耳后。
“说说看嘛，为什么。”
尹在仁深吸了一口气，“我觉得特别无力，警长宣布结案的时候就高兴了一会，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想，这么久以来调查的很多线索都没派上用场就结案了，白费了太多。”
李安嗯了声，她有些哽咽，又接着说，“可能……姜成模的事给我冲击太大了。对整个警方检方，都冲击太大了。”
“你觉得有遗憾？”李安抓她的手，在唇边碰了碰又拉进怀里。
尹在仁说，不是遗憾，是恐惧。
无边无境的犯罪事件终究总是指向无能为力改变的国家法律。不按规则做事的人总是那么恶劣，又总是……那么可怜。放下水果刀懦弱哭泣的人，失去亲人才幡然悔悟的人。特别害怕有哪一天，真的没人站在对的那边了，没人知道什么是正确了。
“现在我好像也不知道什么是正确了。”
“噢我们在仁长大了。”李安摇摇在仁的手。
她想打他的肩膀，手指顿了顿还是没落下来，只是在他脸上捏了捏。
“在仁，我有时候会很敬佩你，就像佩服成模哥一样。做着本来最不应该接触的职业，还像手术刀一样透彻地剖析自己。
“不止你在长大，我也在长大，一切都在成长不是嘛。你站的这个位置，你的身后将来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被你保护着，也支持着你。所以你特别了不起。”
尹在仁不说话了，但嘴角也总算扬了起来。
“今天看了电影，话说的不错吧。”李安眯着眼睛笑，脑袋弄的她痒痒的。“无论你怎么辛苦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在仁呐～”
“好了stop”
尹在仁听说大峰和绍贤要请客，也更舒心地笑了起来，说好啊，结案了正好有时间放松放松。
8.
李安最近总是特别早就醒了，这天甚至更早。他轻轻悄悄起来溜进书房，把门关上。
今天要回西昕了，商量好早上去拜访在仁爸爸，然后就去炸鸡店和大峰他们会合。
本来每天呆在家里复习，过得没日没夜的，这一段时间就更是因为紧张睡不好觉。
西装套装和衬衫都熨好了挂在衣架上，李安一看到就一阵紧张，赶紧闭了闭眼给自己拍拍胸脯。
他坐在书房的飘窗上念念有词，按在仁的话说，就差没写了演讲稿再做成幻灯片了。见了那么多次，有什么紧张的。“爸爸会吃你吗？”
一想起在仁没好气又开心的那副样子，李安就觉得好笑。
太阳从很远的屋塔房顶跳出来，阳光毫不吝啬的落下来，柔和又毛绒绒的洒得到处都是。
李安不由的想起一个同样柔和温暖的人，此刻特别特别想抱抱她。
被她知道了又会皱着鼻子发脾气吧？殷智秀总是那样。
听到外面有动静，李安开门出去，在仁做了炒饭，一盘一盘端上餐桌。
“洗漱了吗？”李安没见过穿围裙的尹在仁，愣在原地，尹在仁也不看他的眼睛，就是低着头自顾自红着耳朵尖儿说话。“没洗吧？去刷牙吧，今天有点丰盛哦。”
李安想着要忍住来着，笑意就是往脸上攀，藏也藏不住。结结巴巴说着，“什…什么时候准准准备的？”指了指那件印着向日葵的白色围裙。
“就昨天回来的路上买日用品凑单凑的嘛。”尹在仁背对着李安，舀了一勺泡菜汤试咸度，“…啊好烫。”
李安只是笑，走进洗手间。
镜子里的自己怎么看都觉得很帅气，鬓角服服贴贴，眼睛里的红血丝一早就消了。
大概好久没有心情这么好过了。
有时候李安也想，如果能读自己的心，最清晰的画面将是什么呢。
算啦，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只记住现在就好。
他双手握着摇了摇，轻轻自言自语，
你好。
End
还会有番外哦 请多多评论吧^^
